崔凝沉默不语,只静静随着赵挚天穿过前方院落。
这座宅邸看似隐于喧闹市坊之外,然其内却极尽奢华,显
世间难见的富贵气象。两侧回廊雕花描金,
上嵌玉贴金,连铜钉都打磨得熠熠生辉。
墙边盆栽皆是南海珍品,罕见花卉错落开放,香气层叠如织,竟无半点凡俗烟尘之气。朱门深掩,连脚下踏的石板都是细磨乌青,宛若光泼墨,照出她脚尖的影子。
赵挚天步履缓慢,却走得极稳。他侧回望,眼角噙着一丝笑意,语气温和得像个循循善诱的长者:“崔家小姐不必再为易家的旧案费神了。”
“那些事,当年是谁下手,谁推波助澜,都与我无干,全都不是我动的手。你查得再勤,也查不出半点实证。平白浪费了光阴,岂非不值?”
他语气忽而转沉,眼神微微一变:“老夫亲自下手的事,数来数去,其实也就一件。”
他看了她一眼,眼神深邃如夜色。
“而那件事,至今仍没人查出来。”
“若是真的,赵老板舍得特意告诉我?”崔凝冷笑。
“因为太寂寞了。”他的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,“我干了一件这样的大事,可一直没有人知晓,要将这事带进棺材,实在寂寞。”
“若能在死之前,把这事讲出去,心里也就舒坦了。”
他笑了,那笑容不见半分得意,反而像是某种扭曲的释怀,像一个凶手终于等到有人愿意听他忏悔,又或炫耀。
崔凝心一凛,下意识将手更紧地覆在腹上。
“我听说,当今圣上之所以那么喜爱易承渊这表弟,就是因为他爹易循景是自小最疼他的小舅。”
崔凝没有出声,却觉得四周气温仿佛在悄然下降。
赵挚天的眼里有着隐隐的兴奋,那种期待中带了嗜血的望,像是野兽在回味曾在自己嘴里的猎物是什么滋味。
“易循景,是死在我手上。”
崔凝一时之间无法反应。
易循景之死,是皇子相争而援军不救,是世宗皇帝的一石二鸟之计,跟赵挚天会有什么关系?
“崔家小女郎,你知不知,剥夺一个人最心爱的东西,是多有趣的一件事?”
崔凝感觉自己背后开始渗出冷汗。
“??你有没有想过,亲手剥夺帝王挚爱,会是怎样的快意?”
崔凝还未来得及厘清话中玄机,赵挚天已勾起角,忽地伸手一推。
走廊尽,那扇朱漆暗门在“吱呀”声中应声而开,一
阴冷微光自门后涌出,如
水般缓慢而沉重,将她心中最后一丝迟疑吞噬。
她脚步不自觉地上前半步,原本眉间的疑色,在看清墙上的陈设时,瞬间凝成了骇人的恐惧。
人总会将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摆在最显眼之。
或是文人高悬的得意诗帖,或是武家墙上的猛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