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話,陌生的體溫(三)
三
邵以鳶再次被裴千睦叫到家裡時,臉色並不好看。他剛在醫院值完小夜班,連半口水都沒來得及喝,就驅車趕來。
儘guan疲倦,他仍仔細為裴又春zuo了不少檢查,一項未省。
待檢查完畢,為避免打擾她休息,兩人移步到客廳。
裴千睦吩咐女傭沏了一壺薰衣草茶,並端上前幾天從倫敦訂來的nai油餅乾。
客廳內,燈光柔黃,茶香氤氳,氛圍卻難以言說的沉重。
「千睦,你想累死我就直說。」邵以鳶靠上沙發椅背,摘下眼鏡,用指腹nie了nie眉心。
裴千睦自知理虧,聲音低了幾分,「……抱歉。」
認識裴千睦十多年,邵以鳶很清楚他的脾xing——冷沉、倨傲,從不求人,大概也只有為了妹妹,他才願意如此低頭。
邵以鳶端起桌上的英國骨瓷茶杯,就著杯緣抿了一口。放下茶杯後,他直視端坐在對側單人沙發上的裴千睦。「你妹妹??明顯有xing成癮的傾向。」
裴千睦聞言,持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。
邵以鳶輕歎口氣,「這不是她的錯。長期被強迫與藥物刺激,容易導致中樞神經對快感區域產生記憶xing依賴。大腦誤以為那是『生存訊號』,她的shen體也因此下意識尋求同樣的刺激。不單純出於慾望,比較接近條件反she1。」
見裴千睦一言未發,他又接著說:「我們無法確定,她到底遭遇過什麼,但就目前看來,你救回的,僅僅是她的軀殼,而不是靈魂。」
「??我該怎麼zuo?」他望著茶水中浮動的光影,心情極為複雜。
「依你的xing格,必不可能把她交給不熟悉的shen心科醫師。既然如此,現在只有你能陪她重建安全感,並在可控範圍內??」他瞟了他一眼,盡可能講的隱晦:「處理和減少她對xing的需求。」
其實邵以鳶早已察覺,在自己到來以前,裴千睦與妹妹之間,恐怕發生過隱諱的親暱。
聽診期間,他注意到裴又春鎖骨下方,有零星的紅痕。不是藥疹,也無關外傷,倒像被chun齒輕觸後殘留的印跡。
在一陣靜默中,裴千睦的茶水不知不覺見了底。摩挲著杯把,他緩緩開口:「幫我預約你們醫院的手術。」
「手術?」邵以鳶怔了下,眉心微蹙,「什麼手術?」
「結紮。」他淡然dao出,不帶任何的遲疑。
空氣瞬間凝滯,連古鐘的滴答聲彷彿都被掐斷。
邵以鳶怕他是一時衝動,「萬一日後你的對象想要孩子??」話到一半,他理解了他的用意,一gu寒意從椎底上竄。他沒想過,他會不惜走到這一步。
「我要防的,是另一個萬一。」他的神情極為冷靜,「我不能讓小春承擔任何風險。」
邵以鳶知dao,裴千睦想定的事,便一定會去zuo,基本上誰都攔不住,可他認為自己該再度提醒:「你想好了嗎?結紮後確實能復通,但生育能力??往往大不如前。」
「我既然決定手術,就沒打算復原。」他回答得斬釘截鐵。
邵以鳶頓時啞口無言。
其實他心裡明白,以眼下的情況,裴千睦的抉擇,已是最為穩妥的方法。
尤其考量到裴千睦的shen份——椿城集團的年輕負責人,媒體競相關注的人物。但凡有任何liu言外洩,無論對他,抑或暫時被他藏起的妹妹,都可能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。
他相信裴千睦無懼旁人的批判,卻無法拿妹妹的名譽去賭。他zuo不到。
「可是你和她,一旦真的發生關係??」他講不出「亂倫」那兩個字。
裴千睦面色平靜地說:「假設前方是懸崖,你所愛的人,站在崖邊,你會怎麼zuo?」
「告知她那裡很危險,再趕緊把她拉回來。」他能聽懂話裡的隱喻。
「若來不及阻止,那人已經掉下去了,又該如何呢?」
邵以鳶雖是剛喝完茶,仍覺得hou口乾澀發緊。
「如果不想失去她,也不願獨自苟活。」他垂下目光,落在早前被裴又春tian過的位置,「那是不是只能——跟著往下tiao?」
那一刻,邵以鳶瞭然,裴千睦已無退路。只能以決絕的手段,替自己與妹妹,築起最後一dao底線。
「我會幫你聯繫可信任的醫師。」除此之外,他無能為力。無論作為醫者,或者朋友,他並非局中人,實在沒資格指手畫腳。
裴千睦眸色深沉,看不出什麼情緒,「再麻煩了。」
帶回裴又春的那一晚,他就zuo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。只要能夠守住她,他不介意代價是墮落,還是毀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