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到底为何要在他面前这般委屈求全？如果他再把她欺负得更狠一些呢？她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红了眼掉着泪喊他爸爸？说她最喜欢的人其实是爸爸，别的人谁都比不上爸爸。

        霍瑾愣住了。

他一向不喜欢看她与外祖家来往过密，刚才看到的景象――想必不会让他的心情好到哪儿去。她在心里这般安着自己，却已经低了下来，像个错事的孩子一样，嘴角撇下来，臊眉搭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强忍住不舒服的感觉，张口温顺地将父亲喂来的粥喝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想帮你……”霍瑾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！不是！”霍瑾想要争辩，可看到父亲那双黑沉沉的眼，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霍家和苏家，如果只能让你选一边，你怎么选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度不冷不热，口味不咸不淡，一切都应该是刚刚好的，可她却觉得恶心，拼了命才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是都想要？”霍凛不紧不慢地说着，目光紧盯着女儿，眼神似乎有些阴冷，“已经继承了苏家的一半，还不满足，还想要整个霍家，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霍凛将粥碗放到床柜上，“哒”一声轻响，不轻不重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血缘的锁链，他也可以给她套上别的锁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您要问这样的问题？”她觉得胃里刚进去的汤汤水水似乎在翻涌，“我不想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翅膀长了，就把她的翅膀撅断，将她锁在笼子里，只能接受他的喂食。

        从他的角度看去，这孩子脸上的肌肤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，简直像个玻璃的人儿，衬得长长的睫愈发地乌黑密，颤抖得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，眼角眉梢全都瑟缩着，明显是在焦灼紧张，却还是张开小嘴乖乖让他投喂，柔顺得像只猫儿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没有？”霍凛似乎是笑了，那一声又轻又散漫，似乎着些嘲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爸爸。”喝了小半碗粥，霍瑾实在撑得难受了，看着爸爸平静的表情下复杂晦暗的眼神，几乎是求饶了，“我喝不下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本就不想要她爱他，他只是想要她听他的话，个好孩子，离苏家远远的，离他也远远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能说什么呢？说我想要的其实跟十七岁时一模一样，自始至终都只是爸爸你而已。可十七岁时她就对他说过想要他，而他对此的反应是立给她申请了国外的大学，将她远远地一脚踢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亲手养大的鸟儿，凭什么让给别人。血缘……血缘又算得了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口却依旧有酸胀的感觉迅速聚集起来，眼角发热，鼻子堵。霍瑾用力地将手攥成拳，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的掌心，试图用疼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，不要这么没出息地在父亲面前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哪样？”霍凛已经看到孩子眼中开始有了的水汽，却还在不紧不慢地她，“你应该也不缺我发给你的那点工资，光是从你外公那儿继承的权就够你挥霍的吧？你舅舅说的其实也没错，没必要让自己吃这么多苦，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面前那勺粥依旧散发着温热的气息――明明应该是诱人食指大动的味，不知为何却让她有些翻胃，似乎一张口就要吐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……”霍瑾气弱地吐出这两个字，感觉自己的心脏又紧紧地缩了起来――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攥住了，让她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已经长大了，她不该再像小时候那么弱。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，只剩下瓷勺轻轻碰撞碗的清脆声音――霍瑾盛了半碗粥，舀起一调羹，亲手喂到女儿嘴边，语气随意：“你觉得舅舅比爸爸对你更好，是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信她，因为她上没有着他的血脉，所以把她当外人防着，生怕她会篡权夺位。所以她怎么都是错，连笑也笑不对，哭就只能更加惹他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殊不知她越是这般勉强自己卖乖讨好，却越是能激发压抑在男人脑子里深藏的那一点暴的神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