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不我们就进屋子里吃吧,怎样?”武藤笑着问他。
但王良明还是坚持把东西全带进了地下室里。坐在桌子前,眼巴巴地瞅着刚刚整齐摆放好的两双碗筷,王良明总感觉哪里不是很对劲。但是,他又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“不对劲”。
武藤倒一点都不客气。估计是因为中午没吃东西,早上那包香和面包也没能填饱他的肚子,饿了的缘故,让男人拿起筷子直接就开始夹菜往嘴里送。
“嗯,还可以,比我原来的都要好多了。”一边讲,男人一边又给眼前还并未动一下筷子的王良明也夹去了一点,对他说:“尝尝吧,看看你觉得怎么样。”
王良明不知怎么的,明明已经是到了晚上了,自己在外面也奔波了一天,可是自己却提不起任何一丁点食。但他转念一想,若是一口都不吃,好像有点不太给日本人面子了。
于是,他最终仍夹起一片土豆来,慢慢放到了嘴里。甘醇的清香带着一丝丝酱油的咸味瞬时萦绕在尖,彻底激活了他的味
。
“怎么样,不错吧?”观察到了王良明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,武藤健二蛮得意地讲,一边又夹了一些到他的碗里面。男人告诉他:“我们在
队里,也都是轮
帮着厨师一起
饭。很多东西慢慢地也就学会了。不过啊,”
武藤把自己的碗放到一边,抹了把嘴边的油,掏出了支香烟点上后,说:“回你还是去买点姜片和芥末来,这样会更好一些。也可以找条鱼,我给你
点生鱼片。”
王良明噘起嘴,嘟囔着讲:“现在这边,天天物资短缺成这个样子,哪里像你们的占领区里那样,要啥有啥啊。”
武藤却不以为然,笑着回答他:“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,要不,”男人拿开嘴里正在抽着的烟,一脸期待地看向王良明,问:“回我带你出去找找看?”
“不行!”王良明斩钉截铁地回绝了这一提议,同时迅速把自己碗里的菜吃完,端着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就要出去。武藤只好无奈地摇摇,叹了口气,跟他讲:“好吧,好吧。不过这会儿,让我出去呼
点新鲜空气,总算可以吧?”
……
晚间的天气凉了一些。一阵阵清凉的微风徐徐而过,使得前两日聒噪的知了与昆虫也陶醉在了这难得的安逸宁静氛围里,忘记了继续演奏那称不上好听还是难听的协奏曲。
武藤坐在门廊的台阶上抽着烟,望着厨房里面忙不迭把剩菜收拾好,再把碗筷洗干净了的王良明,脸上的神色有点复杂。
他默默数了数,来到大陆的战场,也有些年了。每天不是执行军事任务,就是进行反反复复的训练。尽自己这支飞行编队比较特别,不会去主动伤害老乡们。可是,当每次往返目的地与基地的时候,他自己每一次向下看去,映入眼帘的景色,往往都是那么千篇一律:没有生机,弥漫着硝烟的土地。
一片又一片连绵的瓦砾堆,漫山遍野覆盖着被烈火烧成焦黑色的植被。偶尔,眼神好的他也能看到一两个稀疏的人影,在废墟中拼命地刨着什么。空气中,总是弥漫着隐隐的尸臭。若是没有炮火的轰隆声,还会间接听到平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
五年了,或者说,更长,如果算上自己到满洲国的那段时间的话。
从东京派过来的政府要员们,总是会时不时召开大大小小的表彰会,表扬那些在‘大东亚圣战’中表现英勇的士兵和军官,不停地歌颂他们为天皇尽忠,七生报国的优异品质。来自国内的那些报纸和书刊,也天天捧着这场‘伟大’的战争。
如果单看这些,人们一定会以为,这场战争是多么宏伟正义,昭和男儿们是如何‘英勇’地在战场上冲锋陷阵,‘解救’陷于西方列强
民囹圄、水深火热中的东亚各国的人民。
可是实际情况呢?
武藤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扔在地上,用脚狠狠地踩灭。
他回想起,自己在满洲国的飞行学校和德国培训的时候,所有的飞行与战斗综合成绩都是排在第一第二位。军也是非常看重自己这个‘好’胚子,所以才会把自己分入了陆航编队,授予了个少尉军衔。
不过,当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,从飞机的驾驶舱向下望去,看见地面上绝望的人们正无助地四乱跑时,已经放在炸弹发
上的手指
是迟迟按不下去了。
自己为什么要这么?他们只是普通的老乡们,又不是军人,为什么要牵连他们?
但是,他又明白,为一名帝国的军人,服从命令,效忠天皇,是自己必须要履行的职责。
当时,同行的其它战机都被派去轰炸国民党队的军事要
,只有自己一人被分
到了被‘误以为’是军事区的平民区执行任务。通常来看,没有人会即刻知
执行的情况,只有事后大
队进驻的时候,才可能会有人去统计
的伤亡数字和损失程度,前提是局面如果没有混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话。
他犹记得,自己驾驶着飞机在低空不断盘旋,从那个村子的一角飞向另一角,同时内心已经纠结成了一团。怎么办?自己不可能带着炸弹重新返航,而如果把炸弹扔下去,那么底下的人们,便再也无法见到第二天的阳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