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得出这句话里的“喜欢”有多真挚,也能猜到裴嘉汐将这句话说出口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。
红发青年手上抓着一把扑克牌,作出冥思苦想的样子,听到教开门的声音,干脆把牌一扔,熟络地朝他喊:“回来了?”
走出盥洗室的时候,监室里已经熄灯了,刚才还在牛打牌的人基本都已经上床睡觉。顾书轶也回到自己的床位,但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。
挂念着父母的状况,顾书轶勉强打起神,继续跟杨岚探讨了一会儿跟案件相关的问题。杨岚告诉他,她准备明天就动
去B市,到案发地进行取证,为即将围绕他展开的无罪辩护
好充足的准备。
很快,探视时间结束,顾书轶重新被教押送回监室。房间里的情况和刚才离开时没什么区别,由于快到就寝时间,犯人正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闲聊或者看电视。
那天发生的事他不愿回首,但裴嘉汐从始至终都没有恶意,只是对他心怀爱慕而已。在那种情况下,出的事也是别无选择。可他却把裴嘉汐和那些畜生一视同仁,拒绝对方的所有好意。
“顾哥,你以后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?我……我会对你很好的,我最喜欢你了……”
要是他留在酒店里,乖乖接受裴嘉汐的照料,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;就算他离开了酒店,假如和追上来的裴嘉汐一同折返,对方的命也不会受到威胁;即便他一意孤行地往前走,只要一直让裴嘉汐陪在
边,汐汐也不会死在空无一人的午夜街
上……
大约半秒之后,眼前忽地一闪,那片黑色的遮盖物被撤走了,隐约可以透过墙看到对面监室的轮廓。顾书轶转动着眼珠观察了一会儿,猛地恍然大悟。
睡在对床上铺的红刚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,见他出神,朝着这边挥挥手,
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。连月光都透不进来的幽暗监室中,他眯起狭长的眼眸,瞳仁像动物一样荧荧发绿。
同他打牌的人不乐意了,大声嘘他:“红,没见过你这么赖
的啊!啥也别说了,你这个月的大帐归我了。”
和他靠着同一面墙睡觉的犯人受到惊扰,立不客气地开骂,上铺的家伙也在踢蹬床板表达不满。顾书轶仿佛全无知觉,一动不动地靠在床
的铁栏杆上,木然地望向对面。
和为他而的泪水,顾书轶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紧了,内疚的情绪如同洪
一般汹涌而来。
顾书轶一直没理他,红倒也不恼,接着自说自话:“干什么砸墙
?你把隔
的人都吓到了,不敢从
里偷看了。”
听了这话,顾书轶心生疑惑,用手掌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,果然找到一个直径两三厘米的小
。他弓腰凑上前去,只见到
中一片漆黑。
红也没回,亲热地攀上顾书轶的肩膀:“听见没,你害我把半个月的开账都输光了。接下来两个礼拜没肉吃,我可吃你啊。”
那不是什么黑色的遮盖物。
可他当时回答了什么?
刚才,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的眼睛。
他全然沉默,一个字也没说,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。
不知不觉间,顾书轶无意识地把自己的小臂掐得血迹斑斑。过量的负面情绪把他的颅骨压迫得咯吱作响,到了后来,他的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裴嘉汐在浴室里对他说过的那句话:
他用气声说:“大哥,还是刮了胡子更帅。”
平时他本不敢想起裴嘉汐这个人,刚才只是跟杨岚顺口提了一句,他已经满脑子都是对方的模样。
汐汐撒的样子、佯装生气的样子、得到他的夸奖后像小狗摇尾巴一样的样子,以及脉脉地望着他不说话的样子,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逐帧放映。
最后半句话说得暧昧模糊,也不知他是想吃掉顾书轶的食品开帐,还是别的什么。不
他有何用意,顾书轶都懒得理会,
陷囹圄之中,他连最起码的客套和圆
都不愿装了。
他面对裴嘉汐献出的真心,就像面对空气。
顾书轶再也无法按捺腔中汹涌澎湃的情绪,用尽全力地挥拳砸到墙上。人在最绝望痛苦时爆发的力量之大,让面前这堵厚厚的水泥墙
都轻微地撼动了一下。与此同时,他的指关节也感受到尖锐的疼痛,被
破的
肤底下冒出了血珠。
他没有杀裴嘉汐,可他在无意中充当了帮凶。
每闪过一帧,就像有把利刃在他的心脏上刺过一下,心房和心室一齐在疼痛中痉挛。压抑已久的哀痛、苦楚、悔恨、愧疚跟随血向四肢百骸,灼烧着他的肺腑。
但想到杨岚刚才对他的鼓励,顾书轶决定不能再维持这种一蹶不振的状态,起码要为接下来的诉讼养蓄锐。他对着肮脏的盥洗镜,先把遮住眼眉的鬓发捋到脑后,
出敞亮的额
,又找
教借来剃须刀,把面颊上生出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