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生嘲讽挖苦的嘴脸倒是让江小茵提起的心稍稍降落，她来回打量陆行舟，试图读懂真正的意图，可他不是陆明真，不会把想法写在脸上，读也是徒劳。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说：“怕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是“回避”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想了想，“不能烧掉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水池的另一侧，有人热烘烘俯冲，边冲边往后抹。

        智能手表似乎再遮不住手腕积年划出的伤痕，无数个他手拉手，重叠在这躯壳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有事要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摊手，要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陆行舟非常清楚，未来没有一条路是可以回到今天的，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一切都会风轻云淡，仿佛笑话，但今天……今天的他和她，那些暗里滋生的情绪和无从涌动的泪，都是永恒的，真实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又说：“你要跟林睦白出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生一颤，日光在他上的水滴折，亮晶晶，断眉蜿蜒下一条曲折的痕迹，逆光看，仿佛一滴泪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皱眉。

        只一眼，就好像过了很多年。很多年后，想起他，江小茵还是会记得运动会午后，水花中的那个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说她的“艳照”都删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那时她不懂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握住钥匙，很轻地说了一声“再见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皱眉，“扔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站直，往后收了收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不想要，宁愿拉衣服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何陆上行舟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就这么扔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透过闪亮的水，江小茵在飞溅的水花中看到了陆行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害垃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撕碎了，你要不放心，运动会结束后扔到校外的垃圾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扔出一把钥匙，让她自己去材室拿，装照片的盒子锁在垫旁边的文件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女孩洗完脸，将发拨到一侧，弯腰漱口，嘴巴张张合合，像只渴水的小金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懂。”他说，“什么重要，什么不重要还是能分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痛变作丝线，从伤口涌出，将男生缠成了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照片给我，我自己理。”江小茵顿了顿，送了一句，“陆行舟你跟我不同，好好念书，以后路会越走越宽，等长大了再看，就会觉得我和其他人没有不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女孩闻言接过，顺着下颌拭落下的水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没动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何，要陆上行舟。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嗯了声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太太和陆明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，就连保姆阿姨都有房间钥匙，他能藏住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无论什么，都只能藏在心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是他最离经叛的尝试，以后还会有吗？不知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吐掉水直起，翻口袋找纸，一张餐巾纸叠在男生宽厚的掌心递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淋着水一偏，也看到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说：“放在家里，你觉得我能藏住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轮不到你来阴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笑了一声，“这不是你们乡下，能随便生火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是。”陆行舟低笑，“我高攀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猛地仰，陆行舟如果想恶毒，是真的很恶毒，多久没听到“乡下”这个词了，现在拿来刺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瞬，她安定的神经猛地跃起，骨骼和肌肉四散分离，心像是被怪物抓住了，无法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小茵收回目光，独自到洗手台冲水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一堆打印出来的，打算扔掉，这样，就真的两不相欠了，以后阳关还是独木桥，各走各的。

明真摩拳掌，像条蓄势待发的狗，林睦白叼着烟，沈易洁的后脑勺，借她手中的打火机点着，然后转看了江小茵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，她以为自己主宰了命运，从此不会再被玩弄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沫去接外卖了，刚才江小茵跑完喊饿，林睦白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陆行舟说：“没必要摆出这种架势，搞得我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，你想清楚了就行，江小茵……当金丝雀也好的，不是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