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陌生，近得犹如荒唐的耳鬓厮磨，却又遥远如同来自世界的彼端。

        伊兰的指间攥紧被褥，犹如淋了一场暴雨，冷得颤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了个梦。”他闭目，任由淋浴洒出的温热水冲刷，蒸腾的水汽弥漫这方空间，清晰的圆形镜面朦胧成不真切的柔和色块，凝结落的水珠又将这柔和扭曲成蜿蜒的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抬手抹去镜上的水汽，拭出的边界倒映出青年的影，某些暧昧的痕迹还未来得及痊愈，剩下浅浅的不显眼的痂。

        伊兰闭上眼，听到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个噩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缠绕在腕间的血荆棘盘璇游动，原本交织耦合的首尾分离开来，蛇一样抬起，像是与镜面中的他对视。魔族的角微微上扬，声音缠眷地勾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需要我安你吗？”魔族翘起尾巴，任何交易都不会免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需要报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法师缓缓地，从微张地齿间呼出一口气。镜中的青年，美丽的海蓝色瞳也被熏上一层的水汽。

        魔族就是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缺乏人类的感情和交涉礼仪，不要妄想它们能够表现出偏向于温的行为——即便是有，也不过是拙劣的模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直都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附上膛，掌心下传来的心声紊乱而惊惶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为什么在因为这莫名的梦魇而如此慌乱的那一瞬间，他竟然想期待她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明明知她不会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熟悉的冷漠和疏远重新在眼底浮现，仿佛那双蓝色眼眸盛过的短暂脆弱是错觉。神的使者不会追寻魔族的怜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该犯这种错。

        法师发出冷声呵笑，眼眸些微眯起，眉眼便显出疏离。伊兰收敛起那说不清不明的刺痛，归结于是梦魇后的神志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左手抬起，纤长的指间擒住昂首的荆棘，银制的环形闪耀起太阳的温度，藤蔓立刻趴趴地搭在手腕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用不着。”伊兰淡淡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多琳衔着浅笑“早晚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早晚什么？伊兰并没有听清。他的视线已经被手环上错位的太阳纹引。

        由神明施与的物品雕刻着清晰而古朴的太阳纹路，中心的圆形代表永不熄灭的烈日，而交错着内外一圈的笔直线条，也代表太阳的光芒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此刻，原本外短内长的线条变为了外长内短，这便证明，镌刻在手环上的法阵被启动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伊兰蹙起眉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手想要碰他的眉间，可只碰到泛起涟漪的水波。伽德的视线落在那张艳丽的面庞上，略微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老师生得一张靡丽的面庞，这样的人本该是人群中的焦点，可偏偏格疏离而冷淡，常常使人忘记出色的容貌。

        若不是二十年的相，亲自抚养的经历，想必他也不会成为老师旁最亲近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他的手猛然攥紧！

        手底的水潭发出刺耳的尖啸，变化成一只眼睛，出黑色的血，影像骤然消失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