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“坦克”。是三只猫里最后一只。
老猫从餐边柜的影子里慢慢探出来,脚掌落在木地板上,不出声。灯下一看,胡须都发白了,耳尖有一小块旧伤。
它先闻了闻周矜远脚,尾巴在他鞋面上轻轻一扫,又抬
,极轻地“喵”了一声。
“还没睡呢?”他把粥勺扣回碗沿,弯腰去摸它的背脊。指腹下每一节骨都清清楚楚地
着,像算盘珠,被一遍一遍拨过。
母亲把衣叠好,进厨房按下电饭煲的保温,回
:“它刚醒,听见钥匙响了,在门后蹲了半天。”
周矜远“嗯”了一声,把碗推到一旁,去了阳台角落,从小橱里捧出那只带蓝边的搪瓷小碗。洗净,干,倒了一点温水,又把冰箱里分装好的鸡
肉解了一小块,用热水温着。动作不急不缓,像是某种已经
进骨
的秩序。
坦克在他脚边转了两圈,鼻尖一耸一耸。母亲笑:“看见你就有口福。”
“它挑食。”周矜远把温好的肉切成细条,拌上一点猫条,推到老猫面前,“只爱你腌的鸡。”
“那是你小时候留下的坏病,”母亲打趣,“猫也跟着学
了。”
坦克吃得很慢,每一口都像在认真数。吃到一半,它忽然停下,抬看他,眼睛里映着餐边灯的一点白光。周矜远伸指在它下巴底轻轻挠了挠,低声
:“慢慢吃。”
……
周矜远吃完那口粥,把碗沿轻轻一转,发出一声极轻的瓷响。
他起弯腰,把坦克从脚边捞起来。
老猫的重量不大,却沉得恰好,像一团被冬日阳光烘过的毯子,安安稳稳地落在他臂弯里。
卧室里只开了盏床灯。
色的光把墙角的影子往外推了一寸,又退回去。
窗帘没拉严,雾里稀薄的晨灰透进来,和灯光在地板上叠出一块浅色的交界。
他把坦克放到床上,掌心在它背脊上顺着纹
过去。
“坦克。”他叫它。猫耳尖动了动,发出一声着气的“嗯”。
他笑了一下,笑意很轻,像从嗓子眼里划过又没落下的水痕。指腹停在它的肩胛上,来来回回了两下,才慢慢开口:“……你的小主人,她是个坏姐姐。”
他垂下眼,声音轻得几乎与呼混在一起:“她忘记了我们。”
坦克眯着眼,尾巴在床单上慢慢卷起又放开。
“忘了小院子里的桂树,忘了秋天落在书本上的香气。”他顿了顿,嗓音有点发哑,“也忘了你,忘了我。”
老猫发出一声极低的呼噜,像是答应,又像是沉睡里的一声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