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那间小屋时，外面已经开始下起瓢泼大雨。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，溅起浑浊的水花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右耳垂，指尖碰到的，却只有空的、冰凉的肤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沉默地退出地下室，重新盖上木板，推回铁床，铺好毯子。灰尘再次呛得她们咳嗽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靠近阵法边缘的地方，一点不属于这里的、小小的、温的翠绿，正散发着微弱的光泽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掏出小灵通，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有些苍白的脸。摁亮，打开邮件，里面躺着好几条未读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【李老师，明天能单独给我讲讲那题吗？】——这个语气带着点刻意的撒。

        紧接着，整个图案的中心，那摆放着陈弦月照片的位置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微弱、几不可见的暗红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溪的动作骤然僵住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。一阴冷的恐惧冲散了刚才那点虚假的意。耳坠呢？那只她几乎从不离的翡翠耳坠呢？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就在那光芒彻底熄灭的刹那，一纯白的、半透明的影，如同从深水中缓缓浮起，无声无息地凝聚在阵法中央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忽然，她飘忽的动作停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溪的心立时沉到了谷底，冰冷绝望。她看着照片上陈弦月那双仿佛悉一切、充满怨毒的眼睛，喃喃：“所以…我的劫数，终究还是躲不过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某种微弱而熟悉的气息，掺着一点陌生，混杂在重的气中，钻入了她无形的感知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声凝聚了滔天怨愤与无尽痛苦的尖利嘶嚎，并非通过空气，而是直接撕裂了地下室的死寂，刺入每一寸的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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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她慢慢地、慢慢地弯下腰，拾起了耳坠，用指尖摩挲着这熟稔的形状和纹路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是那照片上的女人，陈弦月。

        顿了顿，胡玥突然从手腕上取下一串被盘得包浆的温串珠，小心翼翼地到了文溪的腕上，“这是我妈留给我的，说是可以保命，希望它对你有用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——李、文、溪！

        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耳垂，想要调整一下那对常年佩的翡翠耳坠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文溪开车送胡玥回到宾馆。雨刮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摇摆，划开一片又一片模糊的水帘。车厢里气氛沉闷压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暗红色的阵法纹路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，一胡玥刚刚勉强修补过的地方，几粒细小的红色粉末无声地剥落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呃……阿——！！！”

红色的，动作生疏地沿着阵法断裂的线条涂抹、勾勒，嘴里念念有词，额角渗出汗珠，显然极其吃力。

        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阴冷和不安中逝。胡玥勉强修补了几看起来最脆弱的纹路，额角已渗出细汗。她摇摇：“只能这样了，撑不了多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名字，一张虚伪的、令人作呕的笑脸，须臾冲破了回忆的枷锁，剧毒般迷迷糊糊地烙印在了她的意识里。

        【李老师，睡了吗？今天上课您讲得真好，我还有点问题想请教您…】——后面跟着一个害羞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【文溪姐，外面雨好大，人家一个人在家有点怕…】——这条来自一个格有些怯懦的女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慌乱地在座位上下摸索，翻找口袋，甚至俯去看脚下——没有，哪里都没有。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弦月攥着耳坠的手掌猛地收紧。那点可怜的翠绿，在她的碾压下，连一声脆响都来不及发出，便悄无声息地化为了一小撮黯淡的粉末，簌簌地从她苍白的指间飘落，入脚下冰冷的泥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缓缓低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你…小玥，没了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…”李文溪哭无泪地勉励一笑，几乎无力地要倒在胡玥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复完几条，心那沉甸甸的压抑似乎真的消散了一点点，稍微抚了一些她的不安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

        昏暗的地下室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文溪面无表情地翻看着，手指机械地回复着一些暧昧又不会留下把柄的安抚话语。这是她惯常的排解把戏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车上，李文溪没有立刻发动。她靠在驾驶座上，疲惫感像水般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茫然而僵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缓缓移动，像一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发动车子，脑海里筛选着今晚的目标——那个独居的、有些内向的艺术生如何？她家离这里不远。

        光芒一闪即逝，快得像幻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起，那双漆黑空的眼眸，仿佛有了穿透一切的力量，如利刃般刺向那个她恨入骨髓的女人所在的方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