萦绕着他上清冽的烟草味和阳光晒过的军装味，让她一阵脸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象征地挣了挣，自然是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闹。”他低沉的声音响在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，“上就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未晚鼓了鼓脸颊，自知打扰他工作理亏，却又忍不住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，眼睛无聊地四乱瞟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，她的目光被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照片有些年了，边角甚至微微泛黄。

        照片上的少女梳着两条麻花辫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，正对着镜怯生生地笑着，眼神清澈又带着一丝不安――那是她刚被送到纺织厂时，为了办手续拍下的介绍信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土气，稚，带着那个时期特有的惶惑。

        与她如今的模样，几乎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张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徐未晚愣住了，下意识地伸手指着那张照片，仰起看向周祁线条分明的下颌：“这……这是什么时候的？你从哪里弄来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周祁顺着她的目光低看去，冷峻的眉眼在及那张照片时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放下钢笔，指腹隔着冰凉的玻璃，极轻地摩挲了一下照片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厂里档案室剪的。”他语气平淡，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的小事，“那天看你填表交上去，就记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目光掠过照片，思绪有一瞬间的飘远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初与家里闹翻，因着理念不合，他不愿按就班走家里安排的路，一意孤行选了机械，被盛怒之下一竿子支到了那个偏远的、几乎与家族势力隔绝的县城厂区，美其名曰“历练”。

        起初是带着一反骨和冷傲去的，却没想到，反而在那机轰鸣、充满油污味的地方真正沉了下来，找到了另一种脚踏实地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甚至觉得那样好，远离省城的纷扰，凭技术吃饭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家族需要他回来继承职责，最初甚至不是命令，而是带着无奈的“请托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本可拒绝，却最终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现在，他看着怀里气糯的人儿，无比庆幸当初的阴差阳错。

        若没有那段被“放逐”的时光，他怎会遇见他的晚晚？那个在纱絮飞扬的车间里，哭得睫透、可怜兮兮，却偏偏撞进他心里的晚晚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段日子，褪去了家族的光环与负累，是他人生中极少有的、纯粹而真实的时光，而晚晚，是那段时光里最珍贵的意外收获。

        徐未晚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起他那样一个沉默冷、看起来对吃喝毫不上心的人，却会仔细留意她多看了哪样零食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那时工资不高，却天天变着法子给她带吃的，有时是供销社里难得一见、贵得吓人的油饼干，有时是下工路上老乡挑着担子卖的、熟透了的甜柿子，他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，全留给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利用自己的机械手艺，私下接些修理的零活，就为了多挣几张票、几块钱，让她能吃好点，穿点，脸上能多点血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起他那样的人，却会记得她所有细微的喜好，把她曾经在江城家里才有的一切，甚至更好的一切，都捧到她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