韫宁眸光一动，心绪骤变复杂。哥哥不知怎么，对这位程公子生出一丝别扭的不快，他理应是敬佩他的抱负，他转看向妹妹，只见她突然要跪下，“公子大恩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微凉的药瓶，在他的掌心渐渐出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深知妹妹观察锐，对她的判断从未怀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怔立良久，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口，仍是隐隐作痛，牵动呼，可他的畔却不知不觉地微微扬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既是疑问，也需统一口径，以免日后横生枝节。

        临踏入铺子前，他忽然想起什么，低声问：“为何说我们姓赵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哥哥担忧：“我们与他……并不熟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程荀回到屋内，一眼便望见桌上的药瓶。他疾步而出要归还，兄妹俩的影早已消失，杳然无踪，唯有几片落花随风飘飞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早已习惯妹妹对外人的谎言，这是生存之，可这一次，他却觉得与以往不同，心浮起一种雾里看花的茫然与患失的不安。

        倘若是有贵人提携，那么极有可能与那个人有关――整肃官吏的天潢贵胄，亦可能是陆姨心心念念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初春的风拂过，兄妹俩的影渐行渐远。

        韫宁想起前几日铺中食客的议论，说是一批贪官污吏落网，其中有滥用职权、扰乱科举公正之徒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其中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。

        况且，本就没有姓氏，说什么都是谎言。

        韫宁沉凝：“不是回家种地的命，还是大富大贵的命，我都不信。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大富大贵，那也是我自己争取来的，不是上天的赏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临近馄饨铺子，哥哥忍不住地低声问：“倘若他真的得到那味药材，你会收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韫宁只：“赵钱孙李，百家姓第一位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对富贵之命早已看淡，能陪在妹妹边，平安地活着，便已心满意足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书生，因有佞臣科举舞弊，致使他频频落榜。他必定抓住了某种机缘，或是遇到贵人提携，方能达到今日成就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关重要，甚至牵连到江山社稷，在一切未得证实之前，她所有猜测都只能死死地压在心底，哪怕是血肉至亲，也不能透一字。

        途径巷尾，韫宁见四下无人，才冷静地轻声：“此人不简单，他已是进士及第，将赴吏关试，不能放过这次机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进士……”他不免心生感慨，“我记得当年神棍说他是回家种地的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收了，不就熟悉了？”韫宁一笑而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打断自己胡思乱想，妹妹的一出戏差点把他也骗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姑娘不可！”程荀立即扶住她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那运筹帷幄般的沉着，让他悬着的心悄然安定。有那么一瞬，他几乎以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兄妹俩从崎岖的小路穿回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谢公子。”韫宁摆出不再拘礼的样子，目光悄无声息地瞥了眼桌上的药油瓶，“那不打扰公子了，我和哥哥还要回馄饨铺子上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哥哥闻言，无奈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 韫宁回神笑了下：“还说我们是大富大贵的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韫宁漫不经心地反问：“为什么不收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韫宁起，程荀意识到自己的失礼，迅速抽回手，眼神转瞬飘忽，继而沉声坚定：“这是在下分内之事。”

程荀郑重：“姑娘此言差矣，在下寒窗苦读十余载，为的便是世清明，百姓安康，天下太平。此事在下铭记于心，无论是回春堂仗势横行、欺压良善，还是垄断良药、罔顾民生，在下都会尽力周旋，为二位、为百姓讨回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言罢，他继续：“也会为姑娘所需之药，竭力一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会得偿所愿的。”哥哥望着她，语气真挚。

        程荀谦恭一揖：“二位路上小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