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嘉行又慢条斯理补了一句:“方今天朝气象万千,不若千岁弃笔从农,可保终老,亦是好事。”
此言一出,众人笑得更大声了。有人抚掌大笑,茶水泼了出来也不自觉,有人举杯来敬,眼里却满是轻蔑。
我闻堂内外,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绍宰宜垂下了高傲的tou颅,似吐字艰难般,讷讷dao:“应宝大人之约,为新楼题字,不知可有run笔费?”
竟是低声下气,可见昔日荣华的恪亲王,如今困窘到什么地步。众人毫不同情,只当是看戏。
空中飞来几个铜板,绍宰宜不及去接,“咣啷”落在地上。他蹲下shen子,一个一个捡起来。
铜板越来越多,像雨点般落下,叮叮当当,仿佛断弦的琴音,碎了一地,到了绍宰宜都拿不下的地步。
宝嘉行看着他捡钱,笑得合不拢嘴,dao:“写得好就有,一贯钱。”
将宗室踩在脚下的感觉,令他趾高气扬,颇觉扬眉吐气,浑shen舒坦。
书如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,liulou出惋惜和同情,嘴chun动了动,终究未开口。
曾经,自己又何尝不是,几首诗词,一阙舞曲,逗他们开心,换几个铜板呢。心心念念结识了良人,也不过换座牢笼。
相比之下,绍宰宜自由多了,她竟生出羡慕来。
绍宰宜把铜钱揣入怀里,站起shendao:“今早步行来此,走得匆忙,没顾上早餐,在下先入席了。”
说罢,朝席间扫视一眼,座无虚席。
宝嘉行佯装歉意dao:“老朽年岁大了,有些糊涂,招待不周之chu1,望千岁爷见谅,您拿个碗打了饭,站着吃吧。”
绍宰宜一副饿慌了的样子,径自去打了饭,竟真站在席边吃起来,夹起菜来毫不客气,狼吞虎咽,一边吃,不时偷瞄书如轻盈曼妙的腰shen。
他吃得很快。宝嘉行看他吃完,对端盘的下人吩咐dao:“去书房拿牌匾来。”
下人在席间分了菜肴,便匆匆跑进里间,不一会儿,吃力地抱着一块大牌匾,放在堂前柜子上,再用架子架住,周围摆上墨宝。
宝嘉行客气dao:“千岁爷请,寒舍能得千岁题字,与有荣焉。”
绍宰宜碗筷往桌上一放,匆匆走到牌匾前,拿起mao笔,蘸了墨水。
书如是心中一颤,紧张地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。
她很好奇,这浪dang子究竟有几分墨水。
只见他笔走龙蛇,很快写下了四个草书:如是我闻。
只是那个我字,写得太简略,简直分不清是“我”字还是“不”字。
除此之外,字迹苍劲有力,宛若虬龙,虽不算上品,只消说是废亲王所书,已颇ju纪念价值。
宝嘉行哈哈笑dao:“这字不错,值一贯钱,”说着,轻蔑地抛出一贯钱,正落在柜上。
绍宰宜拿过钱,迟疑dao:“那,在下便告辞了?”
众人哄笑,其中一人乐不可支地dao:“莫非你想留在这?”
宝嘉行躬shendao:“请便。”
绍宰宜酒足饭饱,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我闻堂,向着青山绿水,喃喃自语dao:“如是不闻,嘿嘿,如是不闻。”
他踢飞一块小石子,脚步轻快,笑着走远,背影竟如此潇洒。
书如是望着那dao摇摇晃晃的背影,忽觉一阵难言的空落。
春雨如丝,泥地翻涌。
绍宰宜缓步穿过绍王庄,shen后拖着一串浅浅脚印。衣服已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