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就在拉开铁门、冷气灌涌那一刹那，鼻间忽又嗅到甜味若有若无的缓慢渗出，撩拨寸寸神经，动作不由停滞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早已长大成人，明明早已成功摆脱那段不堪回忆，他仍困惑自对于气息的渴求居然如此强烈，甚至于超乎预料的痴迷，连行动都难以自持。

        角落中的电视仍在播放，规律闪烁的雪花屏里，数沙沙声音应和旋律，杂糅成一首歌曲，喑哑不成调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安德烈呼蓦地一窒，刹那之间，意识被不可抗力拖曳缠绕，沉进深邃糖水之中，而居然脱离控制，开始擅自行动。他听见自己声音平静，向对方回应介绍着自己，又替她换好崭新被褥，最后站在门前，相互作了晚安别。

        耳畔开始时不时传来咚咚动声响，在这封闭仄的空间里尤其清晰，一度将电视机中零散歌声都驱散至遥远。他听了半晌，终于分辨出声源来自口，他的心脏剧烈鼓涨收缩，使得温骤然上升，并由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与惊悸。

        比起先前的忐忑紧张，第三次的谢是如此自然而然。

        问题注定无法解答，蜥人赤红色瞳孔在黑暗中一瞬不瞬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形相距甚大，对方一只手便能牢牢包裹住她的双脚，粝五指无意间摩挲过红肌肤，刺感觉令她不禁弓起足背，发出吃痛抽气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客厅没有开灯，他怀抱一床换下的旧被，独自伫立漆黑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尚不适应沙发，抑或神经仍被香气拉扯，他反复睡着又醒来，就连梦都断断续续掐去尾，构成不连贯的混乱电影，燥热又烦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霎时间，脑内生了出许多虚妄想法，那些纷杂吵闹的念一闪而过，只剩一种声音不断循环放大，本能地促自己赶紧逃离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念出一个属于东方之国的名字，笑容肆意舒展，热烈绽放在他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如幼时无法抗拒霜云膏的甜腻，他如今也难以抗拒那霜云膏一样的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如同猎物陷入麻痹，这份须臾之间的犹疑扩大了它的效力，随后他竟脱力般松开了手，把背脊抵在铁门上，呼声绵长又重。脑内警告仍在继续，却转瞬淹没在香氛尽，那些气味层层叠叠紧密侵蚀而来，迫使再一次出了选择。

        伤缠得松散，已然脱落半截纱布，好在安德烈动作老练，几下便固定好松散位。

        巨大的不安感顺势而生，神思却逐渐陷入恍惚，他开始坠入半醒半梦的罅隙。

        安德烈蜷起，抱着旧被横躺在沙发上，布料上残存着她不慎遗留的余味，正是方才扰乱搅扰一切行为的祸首。而他双臂用力收缩，一如抱紧情人，好让颅深埋其中，再伸出细致舐，以近乎贪婪的方式竭力汲取。

        最终他还是被惊醒了，梦境最后一帧定格在平躺在床的女人上。

高大蜥人伸出手掌，重复一遍：“把脚给我。”这才恍然，倚靠床边坐下，稍显腼腆地抬起双足，交由对方检查。

        同事的居所就在这层廊尽，于是他连忙向着外间走去，步调急切近乎奔跑——仿佛只要逃出去，就能回归平静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对方笑的眉宇掩在门扉之下，如同老电影一帧一帧慢速播放的镜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安德烈小心翼翼放下双脚，准备起离开之前，她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袖子，“我姓阮，我叫阮秋秋，你可以叫我秋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安德烈忽然伸手摸向腰侧口袋，那里放着一张门禁卡，原本属于前同事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那清脆的反锁声响传来，他才猛然挣脱迷蒙，自浑浑噩噩中吐出一口浊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大门被轻轻合上，他重新回到客厅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来回摩挲起来，任由锋利边角嵌入指腹，卡在鳞甲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疼意很快散去，她眼中浮起清浅笑意，像极了一泓静水，衬得姿容愈发娟好温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