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当然地将她错认成一名普利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连几周，她都不亲自来么？”特轻巧地站起，几乎没有一点声音。她的语气踩在基本的礼貌边线“看来是很忙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您有什么事儿吗？”天鹅试探她“您似乎…没有她们那种口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无区服役十余年，怎么还会有她们那种口音呢？”她仰看天，心情愉悦地看着悠然云，片刻低下，盯住天鹅的眼睛“你呢？你和她是什么关系，新情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、不是…我和她…”天鹅涨红了脸，‘朋友’两个字在嘴里绕了一圈，终于还是被他咽下去，“没什么关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关系，你每周都来吊唁她的养父？”特用怪异的眼神望着他，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。天鹅感觉有些受冒犯，两手一摊，用强的口吻“受人之托，忠人之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月前，图坦臣忽然失联了，给他发的消息都显示未读。天鹅非常忧心，恐怕他不是忙碌那么简单。恰好看见新闻播报浅湾惩教监禁公司发生枪击案，他心下惴惴，立即致电‘花园’，获悉图坦臣正在医院疗养的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他又打了几个电话，对方都说‘图坦臣先生目前不便探视’。直到上个星期，图坦臣终于回复他的消息，却用一种云淡风轻、若无其事的口吻。他只好坦言，说他给‘花园’打过电话，那个叫德尔卡门的老家都告诉他了。图坦臣许久没有回音，直到当天的深夜才承认自己确实遭遇了一些意外事故。他被吓坏了，惊魂未定，力不能支，几乎无法回想那时的经历。有好几次，他都想向丈妇寻求安，可是埃斯特却不在他的边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图坦臣非常能够谅埃斯特所表现出的近乎冷漠的强态度，她不来看他，只是因为太忙了。她们还有孩子，有家族和事业，既然他已经倒下，那么埃斯特就必须坚持住，她不能崩溃，不能弱，她得好好照顾自己。而且埃斯特并不是不爱他、不关心他，昆西说，他昏迷的那段时间，埃斯特一直坐在病房外，什么都不想，也什么都不了，就是沉默着、无言地望着月亮。直到他脱离生命危险，埃斯特离开医院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看他——这难还不能说明埃斯特对他的爱吗？任何不带展示与表演的行为，放在埃斯特上都是反常的，可她确实这么了，她在得到自己需要的结果以后离开，就好像在说‘我爱你并非以你对我的爱为前提’

        他果真是普利希家的男眷，他悍勇异常。天鹅知，图坦臣能够理自己的情绪，他只是想有个能和他说说话的人。大分时间里，他们的话题都围绕埃斯特展开，图坦臣喜欢这个话题。埃斯特是他的骄傲，尽他嫌弃着埃斯特的风，但与此同时，他又享受自己有这样一位充满魅力的丈妇。与埃斯特牵扯不清的男孩儿越多，他越觉得被埃斯特选择是件幸福的事儿，天鹅很能理解他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当被问及情况，图坦臣的分享似乎就没那么旺盛了，他糊其辞地说‘还好，只有呼的时候会痛，但挂上止痛泵就不怎么影响吃饭睡觉了，好的’。天鹅不大能理解他的这种表述，难是为了让别人放心吗？可这在天鹅听起来，就是每天二十四小时、每周七天都在痛，一旦离开止痛药和镇静剂，简直痛不生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回想起来，天鹅觉得有些歉疚。原本应该他安图坦臣，可最终却是图坦臣反过来照顾他的情绪：拜托他每周替自己来给曼君献花。大概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还能替罹患病痛的朋友一点事，心里能好受些吧，而事实也确实如此。在被委以重任之后，天鹅连晚上睡觉都安稳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曼君的墓园每天有人打理维护，并非天鹅起先预想的那样萧索。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，看见几束沾着晨的鲜花，被心包装、用心修剪，放在墓碑石的一侧，幼叶与花苞间插着空白的贺卡。他觉得奇怪，还拍了张照片发给图坦臣，说有人来送过花了。图坦臣说，那是埃斯特从花店订的，她最近忙，也就没有时间亲自过去。是她的心意，已很多年了。她说生者不能再为死者些什么，死者对生者同样无动于衷，各人尽各人的心意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