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浸泡在生化试剂里的动物标本。在某些情况下，或者说，大分情况下，她们无法认同特的观念和法，但仍然，她们之间有无法磨灭的情感上的连接。

        周青一直都知特喜欢扣动扳机，喜欢打猎，喜欢杀戮，喜欢瞄准。她想说‘你和曼侬的金主不一样’，可细想下来，又仿佛一样。只能说人是复杂的，人都依恋自己的族群。特漠视她人的生命与苦难，直到她的族群开始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？”周青打破了沉默，“按理来说，你应该去找法布里佐，不是吗？从前你们四个人是一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曼侬让我来杀麟女。”特神色坦然，“艾斯奇弗发现受骗时，她的假画已经被曼侬送给了那位金主。她们炸毁了一个谷仓逃走了，金主非常生气。我收到情报，她们最近在这附近活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青有点理解是怎么回事儿了，她警惕地注视着特的举动，直到对方从前襟口袋中取出一张被密封保存的笔记残片，纸张有烧灼的痕迹，依稀还可以辨识出字迹。斑斑驳驳、断断续续，不大能读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后来在谷仓找到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黑色线人的份需要严格保密，只有相关人员知。艺术犯罪组是个很小的门，相比之下也并不受重视，周青手的案件从情报收集、线人理乃至于卧底潜入，通常都由她独自完成。周青知特在想什么，她并不想听从曼侬的吩咐，也不愿意对付Naga那伙人，尤其是麟女，但她得为自己的任务失败找个借口。而且如果真像特说的那样，她们要对付的是国际调查局里的内鬼，或许把麟女放在艺术犯罪组的线人保护计划里是个不错的选择。人们常说灯下黑，不是吗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据我了解，她们甚至没见过曼侬。如果你想从麟女这条线顺藤摸瓜，成功的概率不大。”周青犹豫片刻，还是选择接过纸张，“但我还是非常感谢你提供的线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青也没办法，她不想和特、和从前的事情扯上任何关系，那太危险了，但她要挣钱养家。日子还得接着过，杨的孩子们都在她那儿，阿纳斯塔西亚的母父已经年迈，生活拮据，她还指望着多破案，多拿奖金，挣学费和机票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相信我们这次见面之后，你会有很多文书工作需要完成。”特站起“不打扰了。再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麟女实在不是凡人，她很有可能就混迹在那些专家学者中间，甚至在一些正式场合与曼侬的幕后金主接过，她可以缩小特的怀疑范围。何况Naga的犯罪团伙已经很成气候，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行骗，她的作品中有多少被用作巩固利益同盟的贿赂？她的受害人里又有多少值得一颗子弹？

        麟女不知自己的价值，特知。她要确保麟女的安全，然后不急不忙地去找她。她要对麟女说：我赞赏你，我想要你。我和你，我们一起去清扫这个世界，杀死所有害虫，建立一个完美的乌托。如果你对我不忠，我就杀了你。

        周青望着特的背影，她并入人，转瞬即逝，消失得悄无声息，就像她出现时那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？琼斯。”周青认命地掏出手机，环顾四周，发现自己果然在监控盲区。“你爹个，闭上嘴。打你电话当然有事，没事谁理你？那个雇佣兵团的案子是不是移交到你手里了？我刚刚见到嫌疑人了…我不在总，我自己也有案子要查的好不好？我哪知她来这儿干什么？刚刚看到她简直像见了鬼…抓？怎么抓？你都不知博物馆里有多少人，她还随带着刀，肯定因为没有背包和相机，客量又大，安检直接——不跟你说了，我开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年轻的东方女人生而颀长，在实习生的围簇下走出场馆，接过纸笔圈点标记，答疑解惑。她面貌和善，如菩萨低眉，腕上一双翡翠镯，不染尘垢，望之起莹，怎么看都是场清净的正经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