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下失笑。他换了新的发油，有种东方情韵的香气，应该是上回在影业见到梅垣之后换的，否则很没有理。兰花与藏红花的幽香浮动，带着草药似的清苦，若有若无的忧郁。白兰知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和一点点哀怨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说到底是爱你的缘故，埃斯特。在爱你之前，我竟然不忧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种香味不适合你，图坦臣。”白兰腆着脸讨嫌，捧着他的手机，说“我喜欢看梅垣哭，但相比之下，我还是更喜欢看你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扯谎。图坦臣白她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是否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，他的表情比以前丰富了。如愿以偿地被偶嫌弃，白兰很得趣地横躺在床中间，翻了翻他和天鹅的聊天记录，臭小子劳逸结合，一边扣扣搜搜地省钱攒学费，一边策划周末娱乐活动――是了，图坦臣没告诉他手术的事儿。

        乌戈收拾了落发，绕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，推着服务小车安静地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让他别去看那个画展了，回你们一起看。”白兰把手机还给图坦臣，挪了挪子，躺在他的面上，说“明天我叫唐古拉去联系那个独立策展人，请她到山脊酒庄再办一次，正好你们也能聊聊天。嗯？”她抬手抚摸图坦臣的脸颊，蹭掉一点的霜“把伊顿也带去。她想你想得不行，都哭哭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哭哭了？”图坦臣下意识地开口说话，与他伸手去拿纸笔的动作同时发生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，但白兰确实没想到他的嗓音嘶哑至此，掺着刺耳的杂音，听起来甚至有点像年久失修的门轴。她一瞬时的诧异被图坦臣看在眼里，后者抿住嘴巴，将脸别向一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在意。迈凯纳斯说，这种黏损伤或者水都是可逆的。”白兰缓缓坐起“有好几次，你的心脏都停止搏动了。给你插的时候可能压迫了神经，短期内声带麻痹也常见。等明天过检查，评估报告出来，就知是怎么回事儿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抹掉眼泪，急着要写字，白兰摁住他的手，“就算没有恢复，也不是大事。如果你在意，咱们就考虑再个小手术。声带填充、神经移植、形态修复，咱们找最好的团队，别担心。”她亲了亲图坦臣的脸颊，化的面霜进纹，淡淡的苦味在尖平铺直叙，白兰搂住他的胳膊，轻轻拍了两下“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‘别人会议论。’图坦臣红着眼，笔尖停顿，敲打纸面，留下色泽郁的墨点‘别人会议论，为什么埃斯特教母的偶说话时是这样的声音。别人会说我的嗓音太难听了，难听到我的丈妇和女儿无时无刻不在容忍我！’

        “图坦臣，我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在纸面留下振聋发聩的三个叹号，抬手捂住了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就告诉她们所有人，你手术不是为了摘除什么莫须有的结节，你被送进急诊室，因为你中枪了，当时那枚子弹破片距离我不到十厘米，我毫发无伤，而你却差点儿没命。是因为你在那儿，所以我才能好端端地和她们说话，每一次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，都改变了我原本的命运。”白兰扶着他的肩膀，用温热的掌心托住他的肋骨，“别哭，图坦臣，平静下来。别哭，会痛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无法接受自己嗓音的改变，那会迫使埃斯特离开他，沉沦在其他男人的温柔乡里。他的已经够糟糕了，从到脚都不符合埃斯特的心意，从前埃斯特只是不想和他发生关系，以后埃斯特甚至有可能不愿意听他说话，图坦臣无法接受。他怨恨艾斯奇弗，怨恨特，甚至怨恨自己，他想起昆西对他的告诫，他后悔自己没听姐姐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完了。”图坦臣将额贴在白兰的肩上，“如果不能恢复，我就真的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