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在京都，总能看到千年前的影子，大家都很喜欢唐物，有一种炸鸡块叫唐扬，辣椒也叫唐辛子，连京都的樱花，也和别不一样的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炮弹炸开时我晕过去了，并没有感觉到疼痛，后面醒了过来，才有痛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夫人。”青山雅光将茶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，这是一个老式的盖碗，下面有茶托，上面有杯盖，青山雅光在茶几上把盖碗的盖子揭开来放在一边，然后端起杯托将茶碗的边沿凑在嘴边，喝了两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何旭端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青山雅光，青山雅光连忙站起来谢，何哲英见他只是将茶杯拿在手里却没有喝，神态动作都着实拘谨得很了，心中也不由得稍稍放，说：“你喝一口吧，到了这个时候，口也很干渴了吧？”神经绷得太紧，就很容易口干燥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中一个碟子里果然装着橙黄色的炸鸡块，鸡块旁还衬着紫苏的叶子，色十分好看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哲英默默地看了片刻，说：“你起来吧，失去一条手臂啊，代价也是很大的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哲英微微笑着说：“这是今年刚采的新茶，离乡这么多年，很想念家乡的龙井。青山啊，这茶还喝得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四个人慢慢地闲聊，到了中午的时候，何坤果然去了厨房，与何旭一起烧菜饭，不多时桌子上便摆上六色小菜，还有一盆汤，每一碟菜肴的分量都不大，而且多是素菜，不过倒是鲜洁致，看起来很有美感，何坤在烹调上面一是注意卫生，二是注重新鲜，虽然多年战乱之中的军旅生活，很多时候第二条是难以要求的，但是他一直都是努力到第一条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哲英将鸡块送到嘴里，咀嚼了咽下，点：“很不错的啊，很有一点杭州菜的风格，虽然是东瀛料理，吃着也不会口味觉得很疏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哲英本来见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，简直如同面对军队中的长官，虽然有些好笑，然而如此拘束也很可怜了，到人家里客本来讲究的是宾至如归，虽然面对一个日本军人很难殷勤备至，然而看到他这样紧张，也觉得有些不过意，倒仿佛自己是一个严厉苛刻的主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山雅光连忙一低，说：“很清香，让我想起了玉茶。”宇治茶中的名品啊，号称日本第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山是京都人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坤这时也喝了半杯茶，笑着说：“还是我们西湖边的茶甘香醇美，在外面倒是也喝了一些茶，总是没有故乡的茶有回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哲英点点：“唐朝的时候，两边是多么要好啊，谁能想到千年后打成这个样子。阿坤啊，唐扬你在日本吃过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哲英叹了一口气，：“好了，你起来坐下说话，地上又又凉的，阿坤啊，快扶他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何哲英便说：“当初受伤的时候很疼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非常客观的叙述，也确实是实情，然而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日本军官，如今战争平息下来，听到了这样的话，也令人感到莫名的伤感，有一些惨烈的事情，是当危险过去之后才感觉到强烈的痛楚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此时注意到他喝茶的动作，何哲英心中不由得一动，失去一条手臂的不便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，假如是一个健全的人，这种时候是不必这样麻烦的吧，一只手拿着茶托，另一只手揭起碗盖，就可以很从容地饮茶了，可是对于青山雅光来讲，这却是一个很为难的事情，因为他只有一只手，假如旁边没有一个小小的茶几，喝茶这件事对于他来讲就十分尴尬了，这种时候他恐怕是没有心情品味“三才碗”的文化寓意，只是在想自己一只手要怎样喝茶，纵然何坤可以给他揭去碗盖，这样的受人照顾终究令人伤感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坤连忙走过来扶起青山雅光，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，从进入厅中起，青山雅光一直没有抬，到这时也是一样，仍然是低垂着，显然是情绪压力很大，让人不是很忍心责备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山雅光仍然跪伏在地上：“我知一条手臂远远不能弥补我的罪过，如果丢失的这条手臂能够稍稍减轻怨恨，我也觉得是很值得的。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旭一边吃菜一

，透出一种虚无的感觉，只看那半截袖，也可以想象到当时情形的悲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京都虽然我没有去过，不过听阿坤说，是个很有古风的地方，比起东京大阪显得宁静许多，清晨黄昏的时候走在街上，就好像走在电影布景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坤见双方已经进入日常话题，一颗心便慢慢地放了下来，此时听母亲问这一句，正是自己最得意的地方，忙笑着说：“母亲，我曾经吃过的，酸酸甜甜味很是不错，今天中午我来下厨，这一唐扬炸鸡块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坤夹了一块唐扬，送到母亲碗里，笑着说：“妈，您尝一尝，味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喝一杯茶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