纳兰夜行摆摆手，“陈公子总这么见外，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炼霜和纳兰夜行相视一笑，都没有着急开口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先前，陈平安与白嬷嬷聊了许多姚家往事，以及宁姚小时候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纳兰夜行微微错愕，然后爽朗大笑：“倒也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带着两位前辈进了那间厢房屋子，为他们倒了两杯茶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去之前，问了一个问题，上次为宁姚晏琢他们几人护的剑仙是何人。老人说巧了，正好是你们宝瓶洲的一位剑修，名叫魏晋。

陈公子若是这点都想不明白，便要教人失望了。老爷当年就经常念叨，什么时候宁家后人，谁能够靠自己的本事，吃掉整座斩龙台，那才是一件天大好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妪反问：“你自己也知半点不要脸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纳兰夜行无奈：“咱们能不能就事论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纳兰夜行一巴掌拍在青衫年轻人肩膀上，佯怒：“小样儿，浑机灵劲儿，好在在小姐这边，还算诚心诚意，不然看我不收拾你，保你进了门，也住不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尚未甲子岁数的玉璞境剑修，这是一个搁在剑气长城历史上，都算极为年轻的上五境剑修。老人对魏晋印象不错，事实上整座剑气长城，对魏晋观感都好，除了魏晋本剑不俗之外，以及胆敢年纪轻轻就放弃浩然天下的大好前途，跑来这边厮杀拼命，关键魏晋还提了一嘴，说自己能够如此之快破境，打破元婴瓶颈，归功于阿良的指点，不然按照他们风雪庙老祖师的说法，需要在元婴境凝滞甲子光阴，只能靠着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，才有望百岁剑仙。其实这句话说得对也不对，天底下修行路百千种的练气士，就数剑修最耗神仙钱，也数剑修最讲资质。若是神仙台魏晋自己火候不够，底子不济，就算是阿良，也无法拽着魏晋跻玉璞境。

        剑气长城是一座天然的天福地，是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修之地，前提当然是经得起这一方天地间，无形剑意的摧残、消磨，资质稍差一些，就会极大影响剑修之外所有练气士的登山进展，静心炼气，府一开，剑气与灵气和浊气，一起如同水倒灌各大关键窍，光是剥离剑气侵扰一事，就要让练气士疼，吃苦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妪讥讽：“一棍子下去打不出半个屁的纳兰大剑仙，今儿倒是话多，欺负没人帮着咱们未来姑爷翻老黄历，就没机会知你以前的那些糗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还真不是陈平安不识趣，而是待在宁府修行，发现自己跻练气士四境后，炼化三十六块观青砖的速度，本就快了三成，到了剑气长城这边，又有意外之喜，陈平安好不容易摒弃杂念，能够多想些她，可以真正静心修行，在小宅炼物炼气兼备，便有些忘我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可惜哪怕熬得过这一关，依旧无法滞留太久，不再是与修行资质有关，而是剑气长城一向不喜欢浩然天下的练气士，除非有门路，还得有钱，因为那绝对是一笔让任何境界练气士都要肉疼的神仙钱，价格公，每一境有每一境的价格。正是晏胖子他家老祖宗给出的章程，历史上有过十一次价格变化，无一例外，是水涨船高，从无降价的可能。

        宁姚对待修行，一向专注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摆摆手：“白嬷嬷，纳兰爷爷，我一定会找个媒人，心里边有人选了，这点规矩，我肯定还是懂的。但是我实在不熟悉剑气长城的婚嫁礼仪，我在剑气长城这边又没人可以询问此事，只好喊来两位前辈，帮着谋划一番，我就怕这么送东西，是不是礼送得轻了，或是会不会哪里犯了忌讳，想要先与两位前辈交个底，尽量自己不出错，不让宁府因为我而蒙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对魏晋印象很深刻，当年带着李宝瓶他们去大隋求学，在嫁衣女鬼那边，正是魏晋一剑破开天幕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说：“那晚辈就不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妪笑得合不拢嘴，伸出一只干枯手掌，遮在鼻下，笑了很久，这才好不容易收敛了笑意，轻声：“陈公子，哪有自己登门给聘礼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次离开后，陈平安没有直接去往小宅，而是找到了白嬷嬷，说有事要与两位前辈商量，需要劳烦二老去趟他那边的宅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白炼霜点点，与陈平安动，本没去喊纳兰夜行的意思，不过是到了小宅门口，她一跺脚，喊了句老东西出来，纳兰夜行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附近。

        桌上有那把当年从老龙城符家手上得到的剑仙，那件大有渊源的法袍金醴，以及一块从倒悬山灵芝斋购买而来的玉牌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深呼一口气，沉声：“但是这些礼数事，我只能竭尽力去到不犯错，尽力好，周些，可是跟宁姑娘求亲一事，我陈平安一定会开口的，宁府，两位前辈答应与不答应，都可以直说。姚家，会不会有意见，可以有，我也会听，但是我陈平安自己想要要娶宁姚，这

        纳兰夜行打破沉默，“陈公子，这是聘礼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在陈平安返回小宅后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没躲避，肩膀被打得一歪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跟着笑了起来，“等纳兰爷爷这句话，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次过后，两次过后，等到陈平安总算知出现在不远，宁姚便视而不见，假装开始修行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幅剑气如虹的壮观场景，对于当年的草鞋少年而言，心境激难平许多年。

        故而接下来两天，她至多就是修行间隙，睁开眼，看看陈平安是不是在斩龙崖凉亭附近，不在，她也没有走下小山，最多就是站起，散步片刻。

        白炼霜出现在老人边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妪嗤笑：“就你最要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今天，与剑修前辈纳兰夜行问了很多剑气长城最近两场大战的细节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破天荒涨红了脸，犹豫了半天，都不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纳兰夜行哀叹一声，双手负后，走了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与老人又闲聊了些，便告辞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纳兰夜行笑：“与你只是聊些有的没的，多是江湖武夫事，与我却是剑气长城的大事也聊，生琐碎碎的小事也说，如此说来，未来姑爷到底与谁更亲近些，便显而易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只好看了会儿，就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：“若是纳兰爷爷没有主动开口说，晚辈就屁颠屁颠就跑去磨剑，纳兰爷爷心里边还不得有个小疙瘩？觉得这个年轻人，人嘛，好像勉强还凑合，就是太没点家教礼数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