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稚圭连砍带剁，给劈成了好多截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女突然转，发现了陈平安，满脸汗水和污渍的她抬起手臂，抹了把脸，牵强笑：“你回来了啊，我先前想跟你借一把柴刀来着，可是你家那位人，不愿意给我开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愣了一下，“我这就给你拿柴刀去，一开始的别太用力，柴刀不比菜刀，容易打，别伤到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女坐在小板凳上，疲力竭，挥手：“知啦，快点去拿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取回柴刀，少女已经站在院墙那边，笑问：“你知那是什么东西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摇：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稚圭也不给出答案，转继续坐在小板凳上，使劲劈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那些生疏凝滞的动作，以及种种吃力不讨好的错误姿势，看得陈平安很着急，只不过人家既然没要求帮忙，陈平安就不自作多情了，转一看，发现宁姑娘已经不在院子，陈平安记起一事，快步走向屋子，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，放到黑衣少女的对面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块蛇胆石，刚好能一手握在手心，如同一块冻结凝固的蜂蜜，纹理细腻，颜色极正。

        宁姚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：“宁姑娘，送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刀不离的黑衣少女突然问：“你最喜欢这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有些难为情，“这块……大概排第四吧，最好的三块，我已经藏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这才收下那块石，双指捻住，举过，光线透过窗进入屋子，映照在石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仰起，眯起眼眸，仔细观察石的微妙纹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着石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看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 深夜里，一个少年偷偷潜入泥瓶巷，如野猫夜行，无声无息，悄悄来到顾粲家的院子，他找到那口就摆在院子角落里的大水缸，蹲下后，发现原本堆砌得整整齐齐的蛇胆石，已经被人翻拣得七零八落，好像此人比陈平安还要更早知晓石的价值。顾粲是小镇唯一一个喜欢收集蛇胆石的怪胎，而且不在小溪里找到多少，每次只拿一块回家，孩子只挑选最顺眼的那块石，日积月累，才攒下五六十块石，被他用来遮挡水缸底的空隙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挪开许多色泽已经干涸的蛇胆石后，看到水缸底并无挖掘痕迹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开始用右手一点一点刨土，最后当他碰到黄油纸的时候，心一震，放缓速度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他取出由黄油纸包裹而成的物件，看样子，像是一本书。

        藏入怀中后，陈平安重新将土填回去，再仔细看过了那些蛇胆石，剩下来的石，都“死”了，比起陈平安这两次从小溪里新捡起的石，无论是颜色、纹理还是重量，都截然不同，眼前这些石子，就像死气沉沉的老人，而陈平安捞起的那些，就像初生的婴儿，朝气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想了想，打算从自家宅子那个方向离开泥瓶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到宋集薪家院门口的时候，听到吱呀一声，屋门打开，陈平安只得装模作样去敲自家门，喊：“宁姑娘，睡了吗，我回来拿点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屋内很快灯光亮起，黑衣少女给陈平安打开院门。

        隔那边，婢女稚圭慢悠悠走出屋子，到了院子后，看到陈平安那边的影影绰绰，怀里捧着一本大泛黄书籍，她摇晃脑，嘴里啧啧啧，像是恰巧抓到了一对狗男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独自一人走在泥瓶巷里，蹦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那金黄色的重瞳，在夜幕小巷里，显得格外冰冷和神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