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鼠见猫。

        汉子转过，望向那些人，伸手着胡里拉碴的下巴，低声啧啧：“刚才那婆娘，两条能夹死人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魁梧老人斜瞥了一眼草鞋少年。

        牵着男孩的中年妇人，轻轻咳嗽了一下，孩子这才稍稍收敛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孩比陈平安要矮大半个脑袋，孩子跟他而过的时候，张了张嘴，虽然并没有发出声响，但是有明显的口型，应该是说了两个字，充满了挑衅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陈平安的确没见过世面，但不等于看不懂脸色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没敢反驳，生怕惹恼了这家伙，即将到手的铜钱就要飞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汉子恼羞成怒，将事先准备好的五枚铜钱，狠狠拍在少年手心后，大手一挥，豪气干云：“剩下五文钱，先欠着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背对着陈平安的男人，打开门后，时不时跟人收取一个小绣袋，放入自己袖口，然后一一放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汉子愕然，低看着少年，一本正经：“你小子，是真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的眼角余光，无意间发现年轻人后的那些人，好像有人失望，有人玩味，有人皱眉，有人讥讽，情绪微妙，各不相同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一手拿信，一手摊开手掌，眨了眨眼睛，“说好了一封信一文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扯了扯嘴角，心想你当我傻啊？

慕那些人上的厚实衣衫，肯定很和，能挨冻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犹豫了一下，好奇问：“那位夫人练过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个古怪高冠的年轻人，材修长，腰间悬有一块绿色玉佩，他似乎等得不耐烦了，独自走出人群，就想要去推开本就无锁的栅栏大门，只是在他手指就要碰到木门的时候，他突然猛然停下，缓缓收回手，双手负后，笑眯眯望向门内的草鞋少年，也不说话，就是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点：“想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一雾水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翻了个白眼，对这些尖酸刻薄的言语，少年并不以为意，一来生活在这座总共没几本书籍的乡野地方，如果被人骂几句就恼火，干脆找口水井下去得了，省心省事。二来这个看门的中年光棍，本就是个经常被小镇百姓取笑打趣的对象，尤其是那些胆大泼辣的妇人，别说嘴上骂他，动手打他的都有不少。加上这人还极其喜欢跟穿开裆的小孩牛，比如什么老子当年在城门口，好一场厮杀，打得五六个大汉满地找牙，满地都是血，城门前整条两丈宽的路，就跟下雨天的泥泞路差不多！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此时，一个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猛然打开门，对着陈平安骂骂咧咧：“小王八，是不是掉钱眼里了？这么早就来命叫魂，你赶着投胎去见你死鬼爹娘啊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等到这行人远去，看门的汉子笑问：“想不想知他们说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本听不懂女孩在说什么，不过猜得出，她是在告状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外那些人，明显分作好几拨，并不是一伙人，但都望向门内的清瘦少年，大多脸色漠然，偶有一两人，视线早已越过少年的影，望向小镇更远。

        看到这一幕后，原本叽叽喳喳像只小黄雀的小女孩，顿时没了煽风点火的兴致，转过不再多看陈平安一眼，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脏了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边走向木栅栏门，一边伸手掏着裆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男孩后的小女孩，被一位满霜雪的魁梧老人牵着，她转对着陈平安说了一大串话，不忘对前同龄人男孩指指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汉子看破少年心思，笑得更加开心，“你要是不傻，老子能让你来送信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但是外乡人能不能进入小镇，男人却掌握着生杀大权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有些奇怪，难这些人还不知朝廷已经封禁了所有龙窑？还是说他们正因为知真相，所以觉得有机可乘？

        中年光棍乐了，笑嘻嘻：“夸你长得好看呢，全是好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让陈平安等着，大踏步走向屋子，回来的时候，手里多了一摞信封，不厚不薄，约莫十来份，汉子递给陈平安后，问：“傻人有傻福，好人有好报。你信不信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镇没谁把这个家伙当回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被人有意无意看了一眼，陈平安纯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很早就让出路，八个人大致分作五批，走向小镇，除了那个高冠、腰悬绿佩的年轻人，还先后走过两个七八岁的孩子，男孩穿着一件颜色喜庆的红色袍子，女孩长得粉粉，跟上好瓷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对陈平安没好气说：“你那点破烂事，等会儿再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