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幻觉里无数次现的女子，踩着阳光与阶石，一步步朝他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像梦，也不像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，易承渊眼角余光瞥见后方一辆素色车自东巷转出，朝尚书府方向而去，蹄声轻缓，车轮压过石砖发出细微水响。

        语毕，他动作俐落翻上，黑袍随势扬起，剑柄斜斜映着日光，一派盛气凌人。座下白长嘶一声，蹄声落地如擂，后几名手下亦迅速上，整齐列阵，跟随主人转而去，看上去英姿飒爽，威风凛凛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刻，杜聿几乎不敢呼，深怕眨眼间，她便会随风消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自己并不大度，尤其对依依更是贪恋得无以复加。她是他此生最想护住的肋，也是不容旁人染指的一点温柔。

        唰的一声，易承渊翻袖起，雨后天光透过云隙洒下，映出他高大的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手中缰绳猛然收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费力地睁开已视线模糊的双眼，间发出细不可闻的低呼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女子一袭素缎长衫，腹前高隆，形明显已有数月孕。她举止沉静，立于微风细雨后的阳光中，衣袂轻扬，似水中芙蓉，清雅出尘，叫人移不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接着，一只素白的手自车内探出，少女立即迎上前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姝丽女子下车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另一侧，尚跪在地的杜聿亦听见动静，眼神隐约一震，仍未敢置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眼神一瞬骤冷骤热，腔里风暴翻涌。

口告诉我，而不是易国公替她下禁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来人正是依依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帘被轻轻掀起，一名着浅青襦裙的少女先行下。她衣裙沾了泥痕，鬓发微乱，却有双清亮如水的眼眸，动作间透出几分急切。

        易承渊这顿骤停让后方跟着的人险些刹不住，幸亏都是练家子，否则不知要撞成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易承渊一时语，口起伏更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国公爷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她站定，抬眸的那一刻，他心骤停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易承渊心沉重如铁，四周吵杂声似被尽数抽离，只余下蹄声与心一下一下敲进耳骨，沉闷如擂鼓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他终于悟，不是宋瑾明难缠，而是所有手握笔墨、擅长言辞的文官都难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不是崔家小姐么??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可尚书府门前发生的事，究竟该不该让依依知晓，这令他纠结万分。

        勒停步时，他的视线瞬间凝滞在那车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哪，她的肚子??果然怀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耳边却像掀开了一层雾，万物俱寂，只余下风声与急促的呼狠狠撞击在腔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怎么能来！

        可她并未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 紧接着，他不敢置信地调转，猛力一拧缰绳，纵直追。

        人群动，惊呼声此起彼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片刻，深一口气，声音压低了些，试图说之以情：“她有孕在，正是要静心安养的时候，不能动气受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怎么会来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地不动的杜聿，眼神冰冷，“那便随杜大人的意吧，你爱跪多久就跪多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脸上没有责难，也没有眼泪，只有心疼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像一把倒刺，狠狠扎进易承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甚至还来不及靠近，就听见尚书府前的人群中传出一阵低呼与惊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如此，”杜聿语声微哑，字字带血，“为何你要让怀六甲的她跋涉千里，离开双亲兄长，远赴青州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他发不出声音，心脏不断紧缩，膛剧烈震。

        顿时，匹受力不稳嘶鸣了一声，前蹄高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