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动摇
伞柄不知不觉间握紧,低垂的伞檐下,柳剑鸢神色复杂,凝重地别过tou。
几个臣子虽早知长公主手段狠戾,残忍无情,但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证,彻底被吓住。
萧韫宁惬意摇扇:“耳疾自当尽快医治,留下后患便不好了。至于走路……更要当心脚下,若是摔伤了,家里人该多心疼!”
轻淡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可怖。
“是是是……臣等谨记殿下教诲!一定注意!一定当心!”臣子们悚然磕tou,力dao之大似要磕破脑袋,用那殷红的血来证明他们的投诚。
云奔雨骤,天地昏暗。
步辇里的女人尚未lou面,便轻而易举地予夺生杀。任她摆布的人心如同断线的珠子,噼里啪啦碎了一地,徒留狼藉逃窜的背影。
洇shi的红从高墙淌下来,一daodao地汇liu向地面,蜿蜒至手边。带着腥气的红,雨水冲刷不掉,糊进谢雪谏的眼睛里,充斥视野全bu。
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,血红的石板似在晃动,谢雪谏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记忆,心脏快要tiao出xiong腔。
他强压不适,死死地稳住发抖的手。
再一看,石板清洌可鉴,映着霭青天光,唯有雨落溅起的细微水花。
四下是死寂般的平静,雨声响得清晰。
他清楚,这不是真正的平静,辇帘后的那双眸子正锁着他,如观笼中之鸟,即将施展gu掌之中的把玩……
“雨水寒凉,你shen子未愈,快些起来吧。”
温柔的声音,似仁者垂怜。
雨,仿佛停了。然而抬首的那一瞬,他撞见了那双眸子――
似笑非笑,优雅恣肆,带着一如既往的、居高临下的玩味,清晰地出现在他的touding。
不知什么时候,萧韫宁下了步辇。
谢雪谏强撑着晕眩感,沉沉起shen,维持着风仪严峻。
“谢……公主恩典。”
他低垂眉眼,目不妄视,伞檐落下的雨zhu如牢笼,将他围困,密不透风,隔出一方只余二人气息的狭小天地。
“难dao要公主为你撑伞吗?”明香忽然冷声dao。
谢雪谏陡然回神,旋即避开那只曾chu2碰过他chun边的手,局促地攀上伞柄,紧紧握住。
shi凉的chu2感骤然温热,仿佛是她掌心残留的余温。
心神不由自主地再度恍惚,谢雪谏蹙眉克制。
君子不以冥冥堕行。他不应该,也不能产生一丝妄念,既是礼度大防,也是为他曾烙下的屈辱而鸣不平。
萧韫宁饶有兴味地看着他,只见他腕骨一沉,伞柄偏斜如执笏,伞面仍稳稳地为她遮住风雨,而他则向后退一步,离开伞下的方寸之地,绯红官袍没入雨中,shi鬓贴颊,水珠沿眉骨向下gun落,沿颌线直坠。如此狼狈境遇,可他仍是端肃模样,背脊ting直,恪守着不容逾越的礼法纲常。
他愈是端方自持,萧韫宁便愈是好奇在床笫之间,那副官袍之下的shen躯,是否还是如现在这般刚直?
是彷徨的迷乱?是堕落的陷溺?亦或是闷不作声的、克制到极点的爆发……
她微微一笑,“你是本gong的人,只有本gong能欺辱你。旁人若欺负你,便是轻视本gong,与本gong为敌,记住了吗?”
轻飘飘的声音,带着斩钉截铁的威压。
远chu1gongdao的尸shen还在雨里泡着,他也在雨里淋着。
家人族亲的xing命握在她手里,他不能抗拒,也无法反抗,只能认命。可这一次,他明显察觉到内心深chu1的抗拒,竟不如从前强烈。
伞柄似被风chui得动摇。
萧韫宁睨着那只指节泛白的手,嘴角扬起一抹弧度。
“你是我的人。”她沉声重复dao,“虽然不算名副其实,不过这‘实’,岂不是早晚的事?”
谢雪谏的心tiao蓦地骤停,旋即tiao得极快。
萧韫宁还在兴tou上,无非是施舍点逗玩笼中鸟雀的耐心。
她想看他求她,折了那一shen傲骨,跪到她shen下,求她。
一丝残忍的玩味,悄然hua过她眼底。
谢雪谏应该感到屈辱与愤怒,可现在,他的心tiao仍然快得厉害,砰砰的、guntang的,按捺不住。
风动了,雨乱了,无以自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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