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带着笑意，却眼神冷漠，他缓缓抬起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宋兰樵发麻，原来自己一直在对方雪白大袖之上打转？

        心神憔悴的宋兰樵下一刻，发现自己就站在渡船廊中，不远那少年双手笼袖，笑眯眯望向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劫后余生的宋兰樵，差点热泪盈眶。

        崔东山微笑：“先生让我送一程，我便自作主张，稍稍多送了些路程。兰樵啊，事后可千万别在我家先生那边告刁状，不然下次为你送行，就是十年一百年了。到时候是谁脑子有病，可就真不好说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兰樵战战兢兢：“谢过前辈提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东山问：“习惯了春圃的灵气盎然，又习惯了渡船之上的稀薄灵气，为何在无法之地，便不习惯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兰樵怔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崔东山与之肩而过，拍了拍宋兰樵肩膀，语重心长：“兰樵啊，修心稀烂，金丹纸糊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兰樵缓缓转，作揖拜谢，这一次心悦诚服，“前辈教诲，让晚辈如拨迷障见月晕，尚未真正得见明月，却也裨益无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东山置若罔闻，敲了敲房门，“先生，要不要帮你拿些瓜果茶水过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兰樵看着那张少年面容的侧脸，老人有那恍若隔世的错觉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打开门，一把按住崔东山脑袋，轻轻压下去，转对宋兰樵问：“宋前辈，我这弟子是不是对你不敬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兰樵不知是丧心病狂，还是福至心灵，说了一句以往打死都不敢说的话，“实不相瞒，苦不堪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着点，“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衣少年被一把攥住耳朵，嗷嗷叫着给陈平安扯入屋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犹然有骂声传出：“狗日的宋兰樵，没良心的玩意儿，你给大爷等着……先生，我是好心好意帮着兰樵兄弟修行啊，真没有搞鬼戏弄他……先生，我错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兰樵抖了抖袖子，大步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舒坦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――

        骸骨滩渡口停船，宋兰樵干脆就没面，让人代为送行，自己找了个挑不出病的借口，早早消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崔东山用手心摩挲着下巴，左右张望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下了船，一起去往披麻宗木衣山。

        崔东山开始诉苦告状，“先生，竺泉见我第一面，就说先生从未提及过学生，假装不认识我，把我给我伤心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：“在竺宗主那边提过你几次，不过人家是一宗之主，万事上心，还需要提防着整座鬼蜮谷，不小心给忘了，有什么奇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陈平安提醒：“竺宗主在山上，是很少见的修之人，我很敬重。到了木衣山上，你别给我闹幺蛾子。还有那个少年庞兰溪，是木衣山寄予厚望的祖师堂嫡传，你一个外人，也别胡乱言语。我知你事其实自有分寸，但这里终究是骸骨滩，不是自家落魄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东山点点，瞥了眼木衣山，有些遗憾。

        无事可，这就有些无聊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