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巅、十境止境武夫，与顾祐这般不收嫡传弟子的，终究少数。

        想要学他爹，这般打熬弟子魄的武学宗师，更是不少，只可惜那也得有弟子扛得住才行，有些人是魄扛不住，有些人是心不过关，当然更多的，还是两者都不济事，空有前辈明师愿意扶持、甚至是拖拽，都不得登堂入室，死活迈不过门槛，也有些看似破境了，事实上是喂拳人，传拳失了真正法度，弟子过了门槛，却就像断了胳膊少条，心镜给打出了细微不可察觉的瑕疵，故而一到八境、九境，种种隐患就要显无疑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到了溶水路尽，没有继续前行，开始掉转散步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到了渡口那边，在这座神仙府的山水禁制边缘，望向狮子峰外的远风景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隐隐约约，察觉到了一丝异象。

        视线抬起，往天幕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儒家七十二文庙陪祀圣贤，自古便是最画地为牢的可怜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生不死，规矩重重，年复一年，看着人间，绝对不允许肆意插手世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有一世落在西北洲，以仙人境巅峰的宗门之主份，曾经在那座霞洲天幕，与一位坐镇半洲版图上空的儒家圣贤，聊过几句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些如蹈虚空之舟却寂然不动的圣贤眼中，就像凡夫俗子在山巅，看着脚下山河，哪怕是他们，终究一样目力有穷尽，也会看不真切画面，不过若是运转掌观山河的远古神通，便是市井某位男子上的玉佩铭文，某位女子满青丝夹杂着一白发，也能够纤毫毕现，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这般神通，看了人间千年复千年，终究有看得乏了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他们职责所在，是要监察那些飞升境大修士，以及一众上五境修士的修之地，也要有个心中有数，以免修之人，术法无忌，祸害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在天福地当中的大修士，若是离开了小天地，便如一盏盏格外瞩目的灯火亮起，如那山巅的凡俗夫子都能瞧见，自然就要被坐镇天幕的圣贤立即留心，死死盯住。若有违例失礼之事，圣贤就要出手阻拦。若是一切循规蹈矩，便无需他们现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与李柳有过几句言语的儒家圣贤，最后笑言他最大的散心，便是每隔个十年，就去瞧瞧某国某州某郡县、立在一村的一乡约碑文，看一看每十年的风日晒、雨雪冲刷，那块石碑上有了哪些人间世人无所谓的细微变化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    圣贤寂寞。

        人间不知。

        约莫一个时辰后，神游万里的李柳收起思绪，笑着转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人撑船而回，是有些凄惨的陈平安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二坐在小舟上，说：“这口气必须先撑着，总得熬到那些武运到达狮子峰才行，不然你就没法子成那件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二问：“真不后悔？李柳兴许知一些古怪法子，留得住一段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摇：“不了。撼山拳是北俱芦洲顾祐前辈所创，游历途中，前辈又教了我三拳，最后前辈哪怕死离世，依旧想要将武运馈赠于我。所以不后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二不再言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