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点：“曾经有个朋友提及过，说不光是浩然天下的九洲，加上其余三座天下，都是旧天地分崩离析后，大大小小的碎裂版图，一些秘境，前甚至会是许多远古神灵的颅、尸骸，还有那些……陨落在大地上的星辰，曾是一尊尊神祇的殿、府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说：“你这朋友也真敢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：“胆子其实说大也大，浑法宝，就敢一个人跨洲游历，说小也小，是个都不怎么敢御风远游的修之人，他畏惧自己离地太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问：“要好的朋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点：“算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山巅清风，带着谷雨时分的山野芬芳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沉默片刻，随口问：“陈先生最近可有看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：“有，一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略作停顿，感慨：“是一本怪书，讲述诸多生死的短篇故事集，得自一喜好炼制名山的得大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便没了太多兴趣，生生死死，她见过太多太多，肯定无法裨益她如今的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对她而言，这一生就像杨老是一位学塾夫子，让她去功课，不是德学问，不是圣贤文章，甚至不是修出个什么飞升境，而是关于如何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其实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觉得自己唯有关起门来，与爹娘和弟弟李槐相，才习惯，走出门去，她看待世人世事，就与以往的生生世世，并无两样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望着山下灯火，轻声：“曾经在一本文人笔札上看到，说凡夫俗子，短暂一生，半生在那床榻上消磨光阴。好像修之人，也没差，修行如睡大半生。不过细细琢磨，终究还是不一样的。站在不同的地方，看待同一件事，便可能是一种人心两回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曾经看过两本文人笔札，都有讲鬼怪与世情，一位文人曾经居高位，告老还乡后写出，另外一位落魄书生，科举失意，终生不曾进入仕途，我看过了这两本笔札，一开始并无太多感，只是后来游历途中，闲来无事，又翻了翻，便嚼出些余味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站得高看得远，对人就看得更面。站得近看得细，对人心剖析便会更入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到这里，陈平安感慨：“大概这就是行万里路、读万卷书的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突然笑了起来，“那个不敢御风的朋友，学问驳杂，让我自惭形秽，曾经我随口了问他一个问题，若是我家乡小巷的尾，墙各有一株小草儿，离着明明那么近，却始终枯荣不可见，若是开了窍，会不会伤心。他便认真思量起了这个问题，给了我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玄妙答案，可我一直忍着笑，李姑娘，你知我当时在笑什么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会心一笑，“在那泥瓶巷，鸡犬往来，尤其是母鸡经常带着一群鸡崽儿，每天东啄西啄，哪里会有花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得合不拢嘴，使劲点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突然收敛了笑意，弯腰作揖，“感谢先生教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愣在当场，不明白李柳这是什么？我只是与你李姑娘散心闲聊，难不成这都能悟出些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当下唯有一个念，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修胚子，资质平平，所以此次狮子峰练拳过后，更要勤勉修行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