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人生总是这样，真正在意的人，好像如何也挽留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哭笑不得，一时无言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猛然惊醒，沉声问：“顾粲，你有没有拿到一片槐叶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黑衣少女没搭理这孩子，转望向陈平安，有深意：“那两袋子铜钱，你最好收下，省得以后反目成仇。而且这孩子将来一旦修有成，你今天不让他少一些愧疚，极有可能害得他心不稳，导致外化天魔乘隙而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问：“先前顾粲说你坏话，都听见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孩子转跑开，一边慢跑，一边转挥手，“听那老子说，要带我和我娘去一个叫书简湖青峡岛的地方，以后你要是混得媳妇也娶不起，就去找我，不是我牛，隔稚圭这种姿色的臭婆娘，我一送就送你十七八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一巴掌按在顾粲的脑袋上，对黑衣少女歉意：“他就这样，别生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没有的话，陈平安不觉得顾粲是得了仙家机缘，说不定那说书先生的到来，就是一张命符。

        孩子茫然，但仍是点：“好的。”

顾粲眼睛一亮，赶紧把两条鼻涕掉，咧着嘴，出缺牙的光景，笑脸谄媚：“姐姐你长得真俊，长得跟我家二姐一模一样！这里地方小，去我家坐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可能在潜意识里，顾粲早已把陈平安当娘亲之外，唯一的亲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粲突然在他耳畔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顾粲爱听，对那位姐姐伸出大拇指，“发长，见识也长，果然比隔某个小娘们靠谱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孩子脸色微白，“走了走了，陈平安，我走了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孩子红着眼睛，唱反调：“我们这边的人，也很记仇的，就你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泥瓶巷里的少年咧嘴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顾粲这个家伙，就像是他的弟弟，所以什么事情，陈平安都愿意让着顾粲。

        孩子骂得起劲，陈平安先是目瞪口呆，然后如释重负，眼见这家伙要使劲往地上丢，赶紧阻止这孩子的举动，无比神情凝重：“顾粲，收好它们！一定要收好！如果可以的话，这些槐树叶子，最好连你娘亲也不要给她看到，这很有可能是为了她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长呼出一口气，自言自语：“这下子我是真的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又说：“到了外边，多事少说话，住自己这张嘴巴，吃些亏就吃些亏，别总想着嘴上讨回便宜，外边的人，不像我们，会很记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着他的小脑袋，笑骂：“傻样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粲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黑衣少女挑了挑眉，竟是欣然接受。

        被拆穿后的孩子立即翻了个白眼，换了一种脸色和语气，啧啧：“陈平安，可以啊出息了，啥时候拐骗了个婆娘回家？要闹房吗？可惜我是赶不上了，要不然我一定蹲墙角，听你们在床上神仙打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眨了眨那双秋水长眸，：“就当没听

        草鞋少年望着那个孩子渐渐远去的影，怔怔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站在原地，点了点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有些伤感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天爷小气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孩子一听到这个就来气，哗啦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大把，习惯骂娘：“不知哪个挨千刀的混账，偷偷往我兜里了这么多破烂叶子，我也是刚才偷溜出家的时候，藏那两袋子钱才发现的，不是赵小胖，就是刘梅那丫片子！要是给我娘洗衣服的时候看到，可不又得骂我不省心了！亏得我这就要离开，不然看我不偷偷往他们茅坑里砸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愣在当场。

        隔院门轻轻打开，走出婢女稚圭，她亭亭玉立，如一株池塘里的荷花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粲正要发挥一下家传本事，察觉到自己脑袋上的手掌，悄悄加重了力，立即病恹恹的，有气无力：“姐姐你长得这么水灵，说啥都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粲突然前倾，使劲用脑门磕了一下陈平安的脑袋，呜咽：“对不起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无奈：“你娘啥时候改嫁给你爹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泥瓶巷远，响起一声火急火燎的怒吼，“顾粲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带着孩子走出院子，蹲下，悄悄说：“顾粲，记得小心你师父。还有，照顾好你娘亲，男子汉大丈夫，你娘亲以后只能靠你了，别总让她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嘴上说要走了，其实孩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，抓住陈平安的五指愈发用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女瞥了眼孩子，“熊样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