盆，木架旁边，有一只覆以木板遮挡蚊蝇的小水缸，水缸装满从杏花巷铁锁井那边打来的井水，少年拿了只木盆和葫芦瓢，蹲在水缸旁，从陶缸里勺出清水快速倒入木盆，然后将一块干净棉布搭在盆沿上，端到床边放在凳子上，开始帮摘去帷帽的少女拭血污。

        年轻士转过，扬起手里一张纸，“福禄街那边有家小药铺，你拿这个方子去抓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疑惑：“长先前不是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年轻人一脸懵懂，眨眨眼：“对啊，贫是说让你抓药的时候小心一些，不要过于高调张扬，以免弄得满城风雨，坏了姑娘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哦了一声，一边清洗棉布一边问：“长有没有抓药的钱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年轻人顿时紧张起来，“你没有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将木盆放在桌上，把一枚不知从何取出的金色铜钱，轻轻按在桌面上，“长，我拿着个跟你换普通铜钱，至于怎么个换法，长你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年轻人思量片刻，“桌上这颗铜钱，就够买药方上的东西了。贫这就去给你取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很快人就拿回一袋子普通铜钱，还有几粒碎银子，一脑交给陈平安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叮嘱：“这盆水，回我来倒，长不用帮忙，住在隔的宋集薪，比较喜欢新鲜事情，让他瞧见了，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年轻人郑重其事：“陈平安，你难就没有想问的问题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站在原地，大致掂量过铜钱和碎银子，到心中有数后，小心翼翼收起来，眼神示意出去说话，两人走出门槛后，草鞋少年抬起，缓缓：“我知你们都不是常人，姚老很早喝醉酒就说过，我们小镇不同寻常，哪里都奇怪，人人都奇怪，但是什么地方奇怪，姚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，我当然就更不懂了。这次顾粲说那个说书先生，一只普普通通的大白碗，能倒出一大缸的水，顾粲虽然惹人烦，可这件事情，我知他没有说谎。就像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停顿了一下，继续说：“就像今天有个子很高的女人，在门外这条巷子里，她用手指弹了我额一次，手掌拍了我心口一下，最后她说我很快就要死了，我知她说的话，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年轻长脸色沉重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最后说：“长说你写的符纸，烧了后，能够给我爹娘带去好运，我其实是相信长的。所以长找上门来，说让我救人，我刚才没有说什么，但是我希望长答应我一件事情，如果答应，接下来长不要我什么，都没有问题，如果长不答应，这趟抓了药方，再帮长煎完了药，我就会赶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人问：“什么条件，你说说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给人印象一直很平稳老练的少年，竟是有些忐忑，回答：“我爹娘去世得早，当时我很小，不知为什么，小时候很多事情，我都记得，就是我爹娘的模样，总是模模糊糊，记不真切。后来吃了一段时间的百家饭，是靠着街坊邻居才活下来的，有一次我无意见听人说起，说我是五月初五那天出生的，听他们口气，应该不是一个怎么吉利的日子，隔有个人说得更直接坦白一些……”